(芬兰)阿基·考里斯马基《枯叶》
影片信息
本片导演阿基·考里斯马基
《枯叶》(Kuolleet lehdet)是芬兰最著名的导演之一阿基·考里斯马基2023年最新的电影长片,在这部悲喜剧中他讲述了两个孤独的底层人如何在赫尔辛基的酒吧偶然相遇并开始在彼此身上寻找第一个、唯一的也是最后的爱情。这部电影在2023年5月份戛纳电影节首映,获得了金棕榈最佳影片提名且最终获得评审团大奖,入围了第96届奥斯卡国际影片短名单。
《枯叶》导演与两位主演在戛纳电影节现场
在《枯叶》电影发布会上阿基表示他的首要目标是制作世界上每个角落都能被理解的电影,“我制作的电影是每个中国奶奶无需翻译就能理解的”。影片相当多的表达都是跨越语言界限的叙事,整部电影如同在深水中航行,但幽默与希望的曙光一直存在。
发生在2023年的
90年代故事
电影《枯叶》剧照
影片开始是以红黄蓝为主冷暖对比极强的色调,女主安莎公寓浅蓝色的墙与鲜红的沙发,冷蓝色的超市商店与大街,男主霍拉帕灰绿色的衬衫和朋友明黄色的上衣,红色为主的迪斯科舞厅,一切场景看上去仿佛是身处一个八九十年代的东欧小镇,而收音机里一直传来俄乌战争屠杀与伤亡的消息,这又提醒着我们这个故事发生在2023年的当下。
克里斯蒂安·佩措尔德《过境》(2018)
不同于柏林学派导演克里斯蒂安·佩措尔德在《过境》中故意模糊二战欧洲与现代社会的概念,阿基明确地表明这个故事发生的时间点,但全程依然使用九十年代的色彩搭配与生活空间,几乎没有任何2023年的电子设备,主人公相遇与相爱的笨拙仿佛还停留在阿基1986年的作品《天堂孤影》的状态,所有的设计最终都导向了电影古怪而怀旧的特殊质感。
阿基·考里斯马基《天堂孤影》(1986)
主人公的生活状态与现代化是错位的,尽管芬兰留给世人的普遍印象是高福利、高社会包容度的北欧发达国家,但对于电影中处于社会底层的小人物来说他们的人生仿佛停滞在了九十年代,他们面临的是几十年未能解决的困境,他们的生活不是未被现代化改善,而是与现代化擦肩而过留在了原地。
原本在超市做售货员的安莎因为拿走了原本需要扔掉的过期三明治而被举报丢掉了工作,随后在酒吧做洗碗工但当天老板因为贩毒被捕,她甚至还没有收到第一天的工资,后来她在钢铁厂开始当工人,在性别议题不断热议的当下她能得到这份工作也并非是雇主具有极高的性别平等意识,而是作为底层普通劳工来说性别也许是一件不值得考虑的事情。
电影《枯叶》剧照
霍拉帕的生活同样处于困顿之中,他原本在建筑工地工作,居住在公用宿舍,私人空间仅限于窄小的床铺和一个上锁的柜子,他有酗酒问题,一次醉后工作因为缺乏安全措施而遭遇事故,而雇主在发现他许久之后也立刻解雇了他,其他建筑工地也因为他的酗酒问题辞退了他,于是便陷入无家可归的状态。
电影《枯叶》剧照
现代化的福利与劳动制度与他们的遭遇仿佛没有关系,处于底层的他们相遇并坠入爱河好像也是在过去才会发生的故事,这也是为什么这个电影去掉广播片段和影院里贾木许《丧尸未逝》的电影片段,观众可能会认为这完全是一个八九十年代的故事,主人公的生活状态与阿基八九十年代拍摄的《天堂孤影》《升空号》和《火柴厂女工》中的人物并无二致。这种设计第一方面的确是导演阿基本人的审美偏好,但另一方面也再次说明,底层人一直生活在被时代遗忘的停滞空间。
阿基·考里斯马基《火柴厂女工》(1990)
这是他们之间第一个、
唯一的也是最后的爱情
爱情电影是具有阶级性的。埃里希·侯麦或伍迪·艾伦镜头下中产阶级知识分子的爱情往往是喋喋不休的,主人公不停地讨论着文学、音乐、哲学或者是私人感受等等,而在阿基的系列电影中角色之间往往是沉默、疏离与孤独。
埃里希·侯麦《春天的故事》(1990),主人公在餐桌上讨论现象学
在《枯叶》中安莎和霍拉帕在大部分时间都保持着沉默,无论他们是在独处,还是在人群中,甚至在约会的时候他们之间也是长时间的沉默,只保持着最必要的交流而缺乏对自己行为动机的解释。
电影《枯叶》剧照
安莎在和霍拉帕第一次正式约会时在影院观看的电影是吉姆·贾木许的《丧尸未逝》,电影播放的片段也贡献了《枯叶》中的一部分笑点,《丧尸未逝》活泼的影响与大量的声音与《枯叶》本身形成了对比,他们之间的爱情在沉默中蔓延,与《丧尸未逝》呈现并调侃的美国流行文化是现代社会巨大差异的两端。
吉姆·贾木许《丧尸未逝》(2019)
在第一次约会过后安莎将自己的地址写在了纸条上交给霍拉帕,约定了下一次约会去安莎的家里吃晚餐,但纸条上没有姓名、没有联系方式,因此霍拉帕在不小心弄掉纸条之后基本上失去了再次联系上安莎的可能,于是像所有老派甚至有些烂俗的爱情电影里一样,他等在安莎可能经过的电影院门口,希望能没准再次遇到她。在另一边安莎一直在等待霍拉帕到来,晚餐冷掉,他还是没有来,有些可惜但日子还得过下去。安莎在工厂门口看到一群人准备安乐死一条流浪的小狗,她把小狗带回家取名为卓别林,一人一狗继续生活。
电影《枯叶》剧照
阿基的独特之处恰恰在于,他会给镜头前处于孤独与疏离的主人公新的机会去迎来爱情的奇迹,也会诚实地呈现即使有这些奇迹爱情对于这些底层人也依然那样波折艰难。霍拉帕终于有一天等到了安莎,她也终于了解对方没有来家里约会的原因,他们重新留下了联系方式,也终于在家里约会,但因为霍拉帕的酗酒问题他们再次分开。
电影《枯叶》剧照
当霍拉帕终于想通一切停止酗酒幸福地准备赶去见安莎的时候,他遭遇了车祸,安莎再次失去了关于他的消息,镜头没有呈现安莎的情绪,一人一狗继续生活。
电影《枯叶》剧照
又过了几个月之后安莎在偶然遇到霍拉帕朋友的时候才得知车祸的事情,后面依然很像像所有老派甚至有些烂俗的爱情电影,安莎守候着霍拉帕,等待有一天他会醒来。最后霍拉帕真的醒了,他们两个人一条小狗走在路上。在第一次看到这里时我一直以为后面还会出现天灾人祸将这两个人分开,因为前面已经发生了许多次,但音乐响起他们走在阳光洒满的大路上,像极了卓别林《摩登时代》的结尾,终于没有任何意外,只有爱情。
查理·卓别林《摩登时代》(1936)
在与《枯叶》气质极为相似的阿基前作《天堂孤影》结尾处超市售货员伊罗娜和身为环卫工人的男友一起坐在垃圾车上脸上闪烁着幸福的笑容,《枯叶》也同样给予这一对底层人同样美好的结局。在观影过程中观众也许会无数次预判最后可能是一个悲情收尾,因为像工人、售货员这样贫穷的底层角色之间发生爱情好像已经是个奇迹,而任何一点人生的意外都能将这个奇迹碾碎,然而这恰恰是这部电影非常可爱的地方——在暗淡、孤独如芬兰冬日的人生中借着爱情看到生活希望的微光。
电影《枯叶》剧照
第四部终结
阿基在八九十年代拍摄了三部关于底层人生活与爱情的电影,分别是《天堂孤影》《升空号》和《火柴厂女工》,而这部风格极为怀旧的《枯叶》被许多影评人视为终篇。不可否认的是,《枯叶》确实是阿基1986年的作品《天堂孤影》的姊妹片,两部电影的相似之处也非常明显。
阿基·考里斯马基《升空号》(1988)
阿基在这部最新电影中也延续了一贯的“一次性镜头”策略,目标是只拍一次去捕捉当时的场景,阿基本人在采访中也表示,“当每个场景只拍摄一次的时候,这会营造一种特殊的紧张氛围。“饰演女主人公安莎的演员波斯蒂也提到,因为无法提前排练任何东西,必须一次性完成所有场景,所以可以抓住这个时刻,这个时刻不会再次发生。为了对一次性拍摄做准备,波斯蒂在此之前有时间也会去超市、酒吧和建筑工地做很多不同的零工,用她自己的方法来提前了解安莎的内心世界。
男主人公霍拉帕的扮演者瓦塔宁在谈论整个故事时说,“可贵而美妙的事情是,虽然你身处社会生活的最底层,人都有点敏感和脆弱,但同时又充满幽默、温暖和关怀。”
《枯叶》呈现了两个底层人在孤独的生活中遇到了人生中第一次、唯一的也是最后的爱情,阿基在这部非常可爱且怀旧的电影中展现给观众一种这个时代已经非常罕见的情绪:虽然身处底层但依然抱有爱和希望。这种情绪在阿基的电影中反复出现,也曾经是卓别林《摩登时代》《城市之光》等电影传达的精神内核:“Back up – never say die. We’ll get al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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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坤元
排版:坤元
编辑:留白
原标题:《入围明年奥斯卡!它是许多人的年度最佳却少有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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